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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七十七章 医院里的叮嘱


  “谢谢阿姨的夸奖,”我不好意思地笑,又补充道,“您还是这么年轻漂亮。”

  “你比高中那会儿爱笑多了,我记得你以前站在我旁边,看着我做玫瑰饼,怎么逗你你就是不爱笑。”

  我鼻子又忍不住一酸。

  路映诚说:“他是你青春的一部分,你的青春不完全是他。”

  我又想起来最后一次与周庭舒面对面坐在食堂吃饭,他笑得灿烂,他说其实我之前发的悄悄话都是他评论的。我的青春,不仅仅只有苏吟蘅。

  余阿姨睡完午觉后常常喜欢捧本书安静地读,不限类型,然后和我探讨书中人物角色和情节。

  那天午后,天气难得不错,阳光暖洋洋地照进落地窗,洒在床上。我们聊得很开心,不记得聊到什么话题,我笑得很灿烂。

  她突然把书本合上,仿佛自言自语一般,字字句句又准确落入我耳中,“庭舒跟你在一起的时候,就格外爱笑呢。”

  我的笑容没来得及收敛,她猝不及防抛出一个问题:“相悦,你觉得庭舒怎么样?”

  我愣住了,心里隐隐约约有种强烈的预感,觉得接下来会发生什么,这种感觉一瞬而逝,无法抓住。

  我如实回答:“他很好,非常优秀。”

  “那你喜欢他吗?”

  “我……”这个问题无法回避地、直直砸向我时,我犹豫了,并不是动摇自己的感情,而是不忍心伤害到眼前善良却又命途多舛的阿姨,可我不能骗她,正如我无法欺骗自己的感情,于是我说:“当然喜欢。我们从高中起就是好朋友。我们的友谊牢不可破。”

  阿姨笑了笑,没有介意我刻意地回避,她说:“我能看出来,他很喜欢你呢。”

  我没有说话。

  “我是过来人,而且庭舒是我的孩子,不会有人比我更了解他。哪怕我只看到你们相处短短几天的时间,我都能感觉出来,你对他来说很特别。但凡你做的饭菜,他都吃好几碗,其实从他回家开始食欲就一直很差,哪怕他父亲给他做了小时候非常爱吃的菜,他基本都吃不了几口。”

  我的手指不自觉抓紧被单,反复蹂躏摩擦。

  她没察觉到我的小动作,继续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:“我给他起这个名字,就是希望他一生可以有'看庭前花开花落,望天上云卷云舒'的豁达和从容。他从小就是个努力孝顺的孩子,可惜还是我连累他了。”

  “要说这些年我对他一点愧疚都没有是不可能的,在他很小的时候,我也陪伴过他的成长,关注他的喜怒哀乐,他曾经也是个活泼好动的孩子,赖床、撒娇、淘气、调皮……把我气着后会小心翼翼地哄我,向我道歉,我也曾把自己的全部精力都放在他身上,直到怀上了小曼……小曼来得意料之外,可既然有了就不能不对这个小生命负责。”

  “我第一次问庭舒,‘你以后就有妹妹了,多了个小可爱天天陪你玩,开不开心’时,他高兴得晚上多吃了一整碗米饭,可渐渐的,他就没那么开心了,我和他爸爸以为他只是过了新鲜劲,也没在意,直到有一天他突然问我,‘是不是爸妈有了妹妹就不爱我了’,我才意识到,最近我们确实过于忽略庭舒。”

  “我当时既心疼又愧疚,赶紧向他保证绝对不会因为妹妹忽视他,然后他又开心了很长一段时间,直到后来,小曼出生,足月,我们对庭舒的忽视越来越明显,那时候正赶上他即将上小学,关于择校问题我和他父亲各持己见,他爸爸希望他可以去夏城念书,那里的教学条件更好,而我不希望他离开我身边,又因为生活、工作上各种压力,照顾小曼又令我心力交瘁,那段时间夫妻俩争吵的次数数不胜数,我实在没多余的时间和精力顾及庭舒的感受,奇怪的是,也是那时候我突然发现不知何时起,他再没做过一件让我们操心的事。”

  “我当时只当他长大了,懂事了,于是同意了他父亲的安排,把他送到了夏城的亲戚家里,他从初中起就住在那,什么事情都自己一个人做,生病了也硬撑着,别人家的孩子天天赖在父母身边的年纪,他却独当一面,像个小大人一样,不论受什么委屈也从不抱怨。回家之后我和他爸爸都察觉到了他的变化,他做事越来越沉稳,稳重到与年龄不符,却也越来越沉默,一整天也说不了几句话,常常把自己锁在房间里,一待就是一下午……可是我们也没办法,我们希望他有更好的出路,希望他有更好的师资条件……我又不能抛下小曼去夏城陪着他……”

 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已带哽咽。

  余阿姨一向乐观,突然的伤感让我有些手足无措。

  我只好轻声安慰她。心情却沉重无比。

  大约是感同身受吧。

  从她的话中,我看到了一个真实全面的周庭舒,没有分数、荣誉、证书等一切外界光环加持,而是会淘气闯祸、对父母撒娇,会脆弱、嫉妒,也会委曲求全只求家人可以生活得更好、懂事得让人心疼的周庭舒。

  仿佛大雾散尽,眼前的轮廓由起初模糊不清到慢慢变得清晰,直至越来越明了,终于触得眉眼笑靥。

  她平复了下情绪,说:“相悦,我可以看出来庭舒是真的喜欢你。如果,阿姨是说如果,你毕业后依旧没有遇到合适的人,可不可以考虑一下庭舒?你是个好孩子,庭舒和你在一起阿姨也很放心。”

  我的心里像堵了团厚厚的棉花,将心口塞得紧紧的,连呼吸都是涩涩的。

  不知为何眼前突然浮现路映诚的脸。

  拒绝的话语如鲠在喉,却怎么也说不出口,她的眼中盛满希翼,与苍白的面色形成鲜明对比。我开不了口拒绝她。更何况曾经的周庭舒,与曾经的覃相悦多么如出一辙。

  我心疼他,亦是心疼曾经的自己。

  我说:“好。”

  最后一场化疗结束后,余阿姨陷入了长久的昏睡。

  周父和周庭舒不分昼夜的轮流守在医院。

  我每天带着小曼做作业,玩游戏。她对妈妈病情严重程度毫无知觉,以为就像哥哥说的那样,妈妈只是生了场小病,病好后还会给小曼做好吃的点心,给她讲睡前故事。

  那天晚上周父去医院守夜,我带着小曼在客厅拼拼图,不知何时起厨房突然没了声响,回头果不其然地发现做蔬菜沙拉的周庭舒不见了,只剩下没切完的蔬菜和其余食材乱七八糟地摆在一起——周庭舒有严重的强迫症,不论做什么事都必须有头有尾,半道放下会别扭很长时间。

  窗外冷风依旧兢兢业业地摔打着树枝,仿佛永远都不会疲倦。

  我走出了屋子,远远的看到周庭舒独自坐在花坛台阶的背影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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