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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九十八章 故地重游


  他笑,“我们要穿校服一日游。第一站就是夏大。”

  余下几人彻底无语。

  陈青岑无奈地拍拍路映诚肩膀,“自从你俩搞对象,我觉得你就跟变了一个人一样。”

  “我也这么觉得,智商和情商都降为零了。”韩子予说。

  “不过相悦,”雪儿坐在沙发上,单手撑着身体前倾打量着我,“我觉得吧,你上大学后是越来越漂亮了,但是总觉得少了点什么。”

  “少了什么?”

  “少了点感觉。”

  “……”

  “哎呀我不知道怎么说,虽然高中的时候我还不认识你,但是我看过你那时候的照片和视频啊,总觉得现在穿不出当年的感觉。”

  “说来说去也不知道你想表达什么。”可尘说。

  “雪儿的意思是,”我说,“我老了。”

  连雪饶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,“你这么一说,对,我就是这个意思。”

  我:“……”

  路映诚和雪儿签完资料后,我们就正式开始今天的约会。

  下午一两点的公交车人很少。一开始我坚持坐地铁,可路映诚坚决坐公交车,因为我高中三年一直坐公车上学。

  “我要把错过你生命的时光全部补齐。”

  其实那时我对高中的执念已经没那么深了。

  刚开学的时候,我提着行李箱从家里小区出来打车,刚出小区就到了一个大大的十字路口。周末的车辆不多,我一边小心着过马路,一边注意着手上繁多的行李。

  好不容易过了马路,我手忙脚乱地拦出租车。一辆红色的公交车快速从我身旁驶过,连带过一阵疾风,手里好几个放衣服的塑料袋都掉到马路上。

  我愣愣的看着飞驰而过的3路,一瞬间突然恍惚起来,仿佛此刻还是穿着校服的高中岁月,再等五分钟苏吟蘅就会来公交车站送我回家,我还像从前一样在站牌下低头看书,一抬头就会看见他蓝白相间的校服,从远处慢慢地朝我走来……

  我依旧记得喜欢他时的感觉,像时时捧着一件珍贵的瓷器,生怕一个不小心被我摔到地上,就再也无法复原。

  我觉得真心喜欢过的人没法做朋友,哪怕很久之后已经不再喜欢,可当你再次看见他时,你还会记得最初由心动到沉沦的全过程,你不一定还会记得对TA的感情,但一定会记得最初的自己。

  我记得喜欢他时的感觉,却已然释怀。

  我记得我们一起挤公交车上下学的日子,记得喜欢他时小心翼翼却又满怀欣喜的覃相悦,也记得我笑起来时,男孩儿被我笑容牵引的弧度,一切的一切,我都记得,只不过,那时候的覃相悦,与此刻的覃相悦,已然不是同一个人。

  村上春树在《舞!舞!舞!》里写,我一直以为,人是慢慢变老的,其实不是,人是一瞬间变老的。

  或者爱情也是这样。我曾以为放弃一个人是漫长的过程,实则不然,决心放弃一个曾深入骨髓般热爱的人或许仅在某个瞬间,仅仅因为一件芝麻大的小事,可你也仅仅你自己却知道,看似潇洒的转身背后包含了多少不舍,多少个撕心裂肺的无眠夜晚才换来看似浅淡的转身。

  我又想起在食堂里,汪瑶说起夏宣时哭得声嘶力竭。

  “我知道以后他会喜欢别人,会被别人喜欢,会追求别的女孩子,也会被别人拒绝,也许他在别人眼里就是普普通通的一个人,没什么闪光点,可是我就是喜欢他。”

  三路公车呼啸而过,我记得心底朦胧的感觉,那辆可以牵动心弦的公车,可我等了很久很久,心脏也没有曾经仿佛沉入海底的窒息感。

  等待一个人是什么感觉?就像不停地在心里攀山越岭,山后是另一座巍峨山脉,还是洗尽铅华后炊烟袅袅的人家?你不知道他会不会回来,就像你永远也不知道山后的风景究竟是什么。

  当我独自一人站在车来车往的十字路口,提着沉重的行李箱,身上还背着装了电脑平板的书包,九月份的夏城未褪去燥热,太阳照在身上,热气未散,头发被汗水粘在脖子上,我知道自己此刻一定非常狼狈。

  其实真心喜欢一个人都会觉得很累,哪怕不是为他躬身做实实在在的事。甚至哪怕只远远看他一眼,脑子里都已经和他过完了一生,光是这份想象,已经花费诸多时间精力。

  释怀的那一瞬间,虽然之前花了无数时间和精力,可是放弃的念头一闪而过一瞬间,我实实在在感觉如释重负。

  哪怕已经正式在一起,我依旧不怎么敢和路映诚对视。公交车摇摇晃晃,我不时用余光瞥他几眼,就这么一瞥,突然发现自己的不自然完全多余,因为他仿佛陷入沉思一般,定格在一个表情上。

  两个马上大学毕业的叔叔阿姨穿着高中校服挤公交车,总感觉有无数不友好的目光从四面八方而来打量我们。我一会儿扯扯袖子,一会儿拽拽裤腿,怎么也找不回过去穿校服时舒服自然的感觉。

  身边的路映诚却看起来神态自若,一如既往。他单肩背着书包,一手拉着拉手吊环,目光依旧专注地盯着过往车辆。

  “想什么呢?”我终于忍不住问道。

  他盯着远方,目光深邃,“我在想你路过这些风景时是什么样子,每天早上坐公车又是心情,结束一天的学习再坐公车回去是不是很疲倦。我在想象,你那时的样子。”

  “除了头发长长了,应该没什么变化吧。”我说。

  “性格呢?”

  “性格也没什么变化,我向来是安静到没有存在感的性格。”

  他摇头,“不是。”

  “很多人性格安静,但是有锋芒的安静,表面不争不抢,背地里随时捅刀子,这种人平时一声不响,关键时刻怼人很厉害,也就是毒舌。”

  “但你不一样,你是真的傻。”

  我:“……”

  路映诚很少怼我,自从我们在一起后互怼频率越来越高,我知道这说明我们关系越来越亲密。我很开心,我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少,同时也开始患得患失。

  我的耳边又响起食堂里周庭舒说过的话。

  “他说,如果他跟你在一起带给你的只有痛苦和悲伤,那么他情愿放手,让你去寻找更好、更适合的人。你已经越来越优秀,成绩越来越好,朋友越来越多,性格变得越来越开朗,常惹你生气的反而是他。你已经不需要他了。”

  心下一动,我问道:“诚诚,你觉得咱俩合适吗?”

  “哪有人生来适合谈恋爱,只不过彼此愿意磨合而已。我不知道女孩子对于合适的定义,我只知道,把你交给谁我都不放心,所以只好亲自陪着你。”

  “那……会不会有一天你觉得我并不需要你,于是就离开了?”

  “哪怕你不需要我了,我也永远需要你,”他扭头,“我离不开你。”

  公交车后门打开,师大附中站到了。

  他牵起依旧沉浸在感动中的我我,下了车。

  这次进校并不顺利。

  因为我们俩都穿着校服,又支支吾吾说不出自己所在班级,引起了门卫大爷的怀疑——忘记补充了,这个门卫已经不是上次我们来时的那个,他坚持让任课老师亲自令我们进校。

  我叹口气,正准备给高中班主任打电话——哪怕他已经不带高三年级,好歹可以跟门卫通个电话,放我们进去。

  电话还没播出去,身后传来熟悉又陌生的声音,“陈大爷,这两个是我的学生。”

  我回头,看到了高中物理老师。

  一节体育课上,程景寒对我说,“我有一个朋友也在学生会,他告诉我,苏吟蘅学长说过,帮助你,是可怜你,但是又怕你太敏感,会多想,所以一直没有告诉你。”

  我的脑子很乱,自卑又自尊的情绪在心底无限蔓延,我想反驳,却无话可说。

  她没有理由撒谎——这也是我最怕的,我情愿她在撒谎,不论什么理由都好,可一旦事实降临,就像一个苹果突然掉下砸在头上。仁者见仁,智者见智,牛顿因此发现万有引力定律,而我只会被当场砸傻。

  我站起身:“我去买瓶饮料。”

  “我陪你去。”

  “不用。”

  教学楼的拐角处,我遇见了物理老师——是险些撞到他。

  “走路都不抬头,冒冒失失的也不怕出事。”他的声音很有特点,有磁性的好听,或许因职业关系,亦有些沙哑。

  我抬起头,看见他笑得憨厚。

  我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。

  他一下子很紧张:“怎么了这是?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?”

  我摇摇头想说没有,可是嗓子干干的,一句话都说不出话来。

  他拉着我坐在教学楼前的台阶上。

  然后开门见山,“是不是跟高二年级的苏吟蘅有关?”

  我对他的坦率惊讶无比,猛的抬头。

  “早恋”向来是中学里极度敏感的话题。哪怕是女老师,对于学生早恋的事都尽量睁只眼闭只眼,能不管就不管,哪怕到了不得不约束的地步,也会问得小心翼翼,生怕学生受不了压力和刺激。

  他却对我的惊讶权当默认,“相悦,你是女学霸,却更是女孩子,在感情里,千万不要做被抛弃的一方。”

  他并没有追问我和苏吟蘅的事,只是缓缓讲起来他的感情史。

  他曾经有个谈了好几年的女朋友,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女生却有一个出国工作的机会,然后她果断地放弃这段经营了很久的感情,选择出国。

  她不是因为更好的人放弃他这个不好的人,而是为了更好的发展,可是她选择了更好的发展,就是为了选择更好的人。

  他是我很尊敬的一位老师,也是个特别善良的人。

  刚接手我们班物理的时候,他才27岁,研究生毕业没多久。

  我到现在还记得,他初来乍到,笑容可掬地站在讲台上,“今年是我第一年教书,师大附中是夏城最顶尖的中学,这里的孩子也是夏城最优秀的学子,能教你们我很幸运,教学相长,希望大家多多指教。”

  那时的他意气风发,自信满满。起初他愿意包容我们的任性,上课睡觉、传纸条、看闲书……他都睁只眼闭只眼。高一下学期时,不知道为什么,他仿佛突然变了一个人。

  不论是讲课还是批作业,都有点用力过猛的感觉。有时候我看着他在讲台上声嘶力竭,台下睡觉传纸条丝毫不收敛,突然有些心疼这个大男孩。

  三班纪律差在年级是出了名的,再加上年轻老师好欺负,一次他在黑板上讲解一道典型力学分析的大题,底下吵吵嚷嚷的声音一直没断过,翻书窸窸窣窣的声音夹杂在窃窃私语或是小声谈笑中,不时还有笔或尺子掉在地上的声音。

  我一直低头写物理课外题,没有参与打闹,却也没有听他讲课。

  台上的老师叹了口气,也没有生气,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台下。一开始同学们毫无感觉,该说说,该闹闹,突然间一个同学的声音停下来——接着全班所有人都诡异的安静下来。

  就像无数个班主任不在的晚自习,同学们一开始都安安静静地坐在座位上自习,这时候有一两个调皮的男生开始打闹,不久几乎全班都会放下手里的作业,在座位上,或者干脆下了座位的打打闹闹,这时候如果一个说话声音一直很大很活跃的同学突然安静下来,那么教室就会突然陷入一种诡异的沉默之中,接着大家会齐刷刷地看向门口——空空如也,没有班主任。继续寂静几秒后,全班莫名地一齐大笑。

  大家安静下来后,我奇怪地抬头看一眼老师,原本只是瞟一眼,可是他当时的眼神,一下子令我移不开视线,只是定定地看着他。

  他看着我们的眼神,带着悲悯。我知道这么说很奇怪,但是确确实实的,他的眼中仿佛放空般没有焦距,又仿佛如同一个大大的投影仪,我们每个人的反应都在他视线范围内。

  那样的目光我从未在他脸上看到过,不管什么时候看到他,他都笑眯眯的,眼睛弯成月牙,很有亲和力的一个大男孩。我平常就是独来独往的性格,不会对任何一个无所谓的人展现多余或不必要的热情。每次在校园里碰到老师,不管认不认识,我都会很有礼貌地打招呼“老师好”,可是每次看到物理老师,他对我笑得很灿烂,我会忍不住微笑,然后用袖子捂住嘴,“李老师好”。

  从同学们发现老师的异样到教室彻底安静下来,他一直看着我们,眼神扫过教室里的每一个人,每一个人的表情他都不放过。又过了至少一分钟,他才缓缓开口:“从我停止讲课,到你们彻底安静下来,一共三分钟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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