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远方来客


怔怔望着眼前的黑暗,第一个反应是还没点上蜡烛,可很快回忆起这里并没有蜡烛可以点,第二个反应是没有睁眼,可她已经睁开眼睛。

        最后想起自己现在在哪里,于是前面的疑问就此作罢。

        列蒂维拉猛然坐起身,依旧隐隐作痛的脑袋令她有些迷茫,沉默许久,渐渐回想起昨夜之事。

        自从踏入这片世界以来,一直都没有碰到恶魔,准确的说是连个会喘气的都没有,所以昨晚她并没有安排守夜。

        可如果以为这里安安静静的,所以两人肯定能睡的舒坦,那可就大错特错了,昨夜他们可着实被折腾的不停,只有真正感受过的人才会明白,绝对的寂静有多么可怕,什么叫做过犹不及。

        昨夜她睡下时,那种连一丝声音都没有的感觉简直跟躺在坟墓里一样,眼前是厚重的棺木,外面还隔着几米的土层,而自己唯一能做的只有等死。

        渐渐的,她开始听见自己沉重的呼吸声,血液的流淌,心脏的跳动。随着时间流逝,她甚至听到缓缓逼近的脚步声,低沉沙哑的轻笑,若有若无的哭泣,等等各种令人寒意上涌的声响。

        可当她凝神去听时,又似乎什么都没有,甚至连她自己都不确定刚才有没有睡着。

        在长达数十分钟,也许是数个小时半梦半醒的折磨后,她终于忍无可忍翻身坐起,不过听到不远处随之响起的鬼哭狼嚎的声音,就知道路德维希比自己更惨。

        一根黑面包,硬的和石头有得一拼,随手抓起就能用来打人的传奇之物,不由分说塞进路德维希手中。听见他依旧犹豫不决不敢下手,西尔维亚很干脆的将黑面包夺过来,一棍将他敲晕,然后下一棍结结实实敲在自己脑袋上。

        于是就是第二天天亮了。

        其实她也不知道现在外面天亮了没,反正在这种地方永远都处于睁眼瞎的状态。

        燃起篝火,简单的烤了烤黑面包,使之松软到能勉强下咽,再把它勉强咽下去,接下来就有个问题摆在他们俩面前。

        下一步该怎么办?

        两人早已现,在这个邪门的鬼地方,别说是动物了,哪怕是一棵树,一根草都没有,就算他们现在立刻进化成食草动物,也根本没有植物好让他们啃。

        真正的绝地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我记得我们闯入这里也没有多远,往回走怎么就出不去了呢?”路德维希一脸郁闷抱怨道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在没有参照物的情况下,生物的本能运动是圆周运动,距离远,自然形成回路。”西尔维亚解释道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哇塞,好厉害啊,你是怎么知道的?”路德维希双眼放光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多读书,多看报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那解决办法呢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寻找参照物,比如看星辰的方位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那还等什么呢,开始啊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你觉得这里有星辰给你看吗?就算有,你看的见吗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唉……对哦。”路德维希幽幽叹了口气,又重回颓废状态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况且,我认为这里绝不仅仅这么简单。”西尔维亚闭目低声自语,既然睁着眼睛没用,那还不如闭上,她从不做任何一件无意义之事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你刚刚说什么啊?我没听清楚。”路德维希疑惑道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没什么,走吧,继续废话下去也不会有马车来接,还有,不要骑马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路德维希纳闷的望向一旁,回答他的只有远去的脚步声。

        片刻后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停!”西尔维亚突然厉声喝道。正牵着马跟在后面畏畏缩缩走着的路德维希着实被吓的半死,人类生来畏惧黑暗,在这种地方呆久了真的很压抑,他早已成了惊弓之鸟。

        西尔维亚蹲下身似乎在地上摸索着什么,很快,她找到了一个绝不希望找到的东西,触手坚硬冰凉,反手将之拔了出来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你在干什么?”路德维希勉强稳住心神,辨声牵马靠了过来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临出前,我在这里插了一把短剑,可现在我又找到了。”西尔维亚缓缓站起身,幽幽的声音在冰凉空气中飘荡。

        突然静了,静的令人喘不过气,惊悸在路德维希脑海中炸响,他哆哆嗦嗦道:“你是说我们一直在转圈子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严谨的说,我们一直在转一个直径不到百米大的圈子。”西尔维亚双眸微眯像是在自言自语道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我现在倒有一个大胆的想法。”她有一下没一下抛掷着手中的短剑,神色诡异,“你说如果我把这柄剑扔出去,那它会砸中我的脑袋吗?”

        话音刚落,不知从哪里传来一声闷响,西尔维亚收回手淡淡道:“看来是我想错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因为它砸中的是我的脑袋。”弱弱的声音从身后响起,路德维希捂着肿着大包脑袋欲哭无泪。

        “难怪呢。”西尔维亚面无表情把玩着依旧握在手中的短剑,“所以你应该庆幸我刚才扔的是剑鞘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好了,早点休息吧,反正我们现在唯一能做的只有睡觉了。”西尔维亚一边说着,阖目以手代枕直接原地躺下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哦,还有。”她蓦然睁开眼睛,眸中流淌着难以名状的光芒,“少在我面前装模作样,吵的我心烦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……

        远远见到马车又一次停下,列蒂维拉早有准备,轻车熟路躲到身侧一株乔木后。

        这一路尾随而来她现,每隔一段时间马车就会停下,接着那个车夫就会从匣子中拎出一只恶魔,随手扔到一边然后继续上路。

        当然也有一些不安分的恶魔刚从匣子里放出来,就迫不及待回头找那个车夫的麻烦,其结果自然是不言而喻。不过更多的恶魔很显然已吃过苦头,刚一出囚笼就立马溜得没影了。

        狮头,羊身,蛇尾,这只三不像生物刚一落地,就麻溜的翻身站起,眼神中满是恐惧不安,示威性的朝车夫吼了两嗓子,然后四蹄一扬扭头就跑了。

        喀迈拉,如果没记错的话这就是这位长得很抱歉的恶魔的名字,在平日空余时间,她也偶尔看看各类神话故事典籍,不过现在看来,这些纯属扯淡的书似乎比市面上那些官方编纂的,所谓的历史书籍更加靠谱。

        难道这就是恶魔的由来?回望那以惊人度朝南方窜去的身影,列蒂维拉心中倏然闪过一个近乎疯狂的念头,惊着她如遭雷击。

        一念升起就如万蚁噬咬,令她再也无法忘掉这不可思议的想法,如果这个猜想属实,远征军将会彻底打破近几十年来损失不小,成效为零的窘境。

        要知道,她一意孤行将组织大量的资源转移到境外探索上,为此她也承受了极大的压力,当然,效果也是显著的,短短数年时间,人类在境外的领土翻了一倍不止,从最初不过十个区域一直扩张到如今的21区,连22区也即将探索完毕。

        不过这又有什么用?

        她已近乎将这21区地皮都削去一层,依旧找不到任何有用的情报,用来打破这窒息的囚笼,人类的遗迹也好,恶魔的科技手段也罢,什么都没有,曾经她还想过将境外的土地改造为耕地,用于缓解境内土地严重不足,遍地饥荒的现状,不过现在看来,先不提有没有人愿意跑到那种危险之极,朝不保夕,每天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写遗嘱的地方,单单是境外气候之恶劣,比北域的千里冰封就有过之而无不及,在这种地方能种什么粮食?仙人掌搬到这里都要被弄死了。

        所以如果再得不到什么成效,迫于压力,远征军将很有可能面临解散的危机,而她这些年的一意孤行也注定只是一个笑话。

        咔嚓一声脆响,很细微。

        但在静谧的林中却如惊雷般清晰。

        列蒂维拉蓦然清醒过来,当见到脚底踩着的断枝时她只能无奈的苦笑一声,没想到在自己身上也会生这种只存在于话剧的桥段。

        然后后悔已经来不及了,在毛骨悚然的咯咯声中,就像两块骨片相互摩擦的声音,车夫那颗大好头颅缓缓旋转18o度,冰冷目光第一时间找到列蒂维拉隐藏的那棵树上,而身体却依旧端坐于马车上,难以想象脖颈扭成这副模样,头颅居然还没掉下来。如果此刻列蒂维拉有心情,说不定还会为那可怜的脖子打抱不平。

        但她现在没有心情。

        列蒂维拉倚在树干后大口大口喘息着,强迫让自己急剧跳动的心脏平复下来,那道目光锐利到仿佛能够射穿树干,她就如一只穿在箭矢上的鸟儿,只能徒劳的挣扎。

        她心下一横,既然已经藏不住了,为今之计也只有当断则断先将其制住,然后使用窥心的力量得到她想要得到的情报,至于接下来该怎么做……那就只能随机应变了。

        列蒂维拉缓慢,但有力的握住剑刃,一寸一寸将之拔出来,注意力集中到极点,她只有一次机会。

        三……

        二……

        遥远处蓦然响起一声轰鸣,列蒂维拉愕然抬起头,只见不远处丛林如地震般烟尘四起,由远及近大片大片树木接连崩塌,如绿色海潮般汹涌而来。

        绿光交错,最后几株乔木被拦腰斩断,几乎是同一时间,一个暗青色影子一闪而逝,如流光般窜向马车。

        实在太快了!在她回过神之前,两道凌厉如刃的绿色弧光已悍然斩下,只一瞬间她就判断出来,换做是她面对这一击,是无论如何也避不开的,就凭如此可怕的度,按照远征军对恶魔威胁等级的评分标准,至少也是第五等。

        能评为第五等的恶魔极其稀少,可以说每一只都是各区霸主级的怪物,是能够与远征军一整支小队正面交锋的存在,想要剿灭任何一只,他们都要付出极为惨痛的代价。

        车夫端坐于马车,脸上依旧是那副荣辱不惊的样子……当然换做痴呆也许更加贴切,一抖长鞭,以鞭当剑当头刺去。那道绿色流光终于被迫现出原形,是一只一人高的螳螂,前肢挥舞着两柄薄而长的双刃,眼见那硬如铁棍般的长鞭刺来,两只狭小的复眼中扭曲的光芒一闪而过,然后……

        然后就不见了。

        车厢后的空间如漩涡般剧烈扭曲起来,光芒流转,一个青色身躯凭空出现,双刀交错而下,刀刃未到,那凌厉的杀气就已将方圆数十平米的野草绞的粉碎。

        铁棍重化为鞭,如有灵性般在空中扭转,如灵蛇般席卷而去,将那两柄双刃结结实实捆了起来,还未等它故伎重施,车夫手腕一抖,巨型螳螂已经逐渐虚化的身躯再度凝实,被直接甩了出去,重重砸进草地里,只剩两只后足在那里扑腾个不停。

        车夫默不作声收起长鞭,伴随着一声轻叱,马车继续向前行去,似乎刚才什么都没生。

        列蒂维拉躲在树干后看着这一切,心中暗暗庆幸不已,她万万没想到,连这个看起来很厉害,实际上更加厉害的恶魔在这神秘人手中都接不过一招,幸好刚才没有冒冒失失跑出来,否则现在像地瓜一样嵌在土里的可就是自己了。

        而且被这只来的太准时的螳螂一搅和,车夫应该误以为刚才那声音是眼前这位出来的。

        经此之事她再也不敢大意,也不理会依旧在那里扑腾个没完的巨型螳螂,悄无声息跟了上去,只不过这一次,她再也不敢离得太近了。

        晚风袭来,波涛不止,一望无边的湖面上,昏黄的启辰星浸入水中,波光粼粼,金光璀璨。不时有不知名水鸟划过江面,一头扎入水中,叼着一条小鱼腾空而起。

        望着马车驶上了停在湖边的一艘木筏,泛舟远去,她只能无奈的停下脚步。

        这片湖泊无遮无拦,只要不是个瞎子都能看的见,根本无法继续跟踪下去,而且这附近又没有船只,难不成靠游吗?

        思忖再三,她终究还是放弃了制住那个马夫的想法,此人必然是无尽荒原尽头世界的人,只要能制服他,也许就能打破眼前的困境。

        可万一失败了呢?

        则必会令那些界外之人提高警惕,令远征军更难找到那个神秘的世界。

        想到这里,列蒂维拉合上双眼,最后回忆一遍那张莫名熟悉的脸,身形缓缓隐匿于林间,与天际最后一丝光辉一同消失不见。

        夜幕降临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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