开幕（3）
晨光熹微，大雪初停，目光所及尽是白茫茫一片。酒馆老板，也就是那个年轻人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，少女漠无表情紧随其后。&1t;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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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到底在哪里？”&1t;/p>
“翻过两座山。”&1t;/p>
“很近了。”&1t;/p>
“再趟过一条河。”&1t;/p>
“也不是很远……”&1t;/p>
“然后走个十几里路。”&1t;/p>
少女停了下来：“你能不能一次性把话说完？”&1t;/p>
“就到了。”年轻人一脸无辜。&1t;/p>
继续沉默。&1t;/p>
年轻人闷声走了半响，见她始终一言不，终于忍不住问：“难道你就没有什么想问的吗？”&1t;/p>
“我应该问什么？”少女瞥了他一眼。&1t;/p>
“呃……”他愣住了。难道这会儿不应该揪着我问，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接头暗号吗，怎么我感觉这节奏有点不对呢？他试着引导：“你不觉得这个暗号很奇怪吗？”&1t;/p>
“是很奇怪。”&1t;/p>
“你应该要问：这个暗号究竟是哪个白痴明的？”&1t;/p>
“这个暗号是哪个白痴明的？”&1t;/p>
“对对对。”年轻人松了一口气，终于找回了那种熟悉的感觉。“来来，连起来再说一遍。”&1t;/p>
“你有药吗？”&1t;/p>
“没有。”&1t;/p>
“难怪你病的不轻。”少女不再理会他。&1t;/p>
继续沉默。&1t;/p>
她骤然停下脚步：“可你还是没告诉我去哪里。”&1t;/p>
“哎？没有吗？”&1t;/p>
“……”&1t;/p>
“你说呢。”她冷冷道。&1t;/p>
这些年来并非没有人为反攻境外领域做出过努力。近百年前的那一任国王堪称野心勃勃，也许是安稳日子呆久了，上位不到两年就力排众议，向各地领主布召集令，组建起一支大军，竟然想要以南境边陲为起点动远征，一口气解决恶魔这个威胁。这支军队不过万人，却已经是当时那个时代所能召集的全部军力。&1t;/p>
战争初期还算是捷报连连，然而没过多久战况就急转直下，前方不断遭遇巨大阻力，损失惨重，很快整路大军就此音讯全无。&1t;/p>
直至数年后，帝国才在距离边境线数百公里处找到了他们，或者说是找到了他们的骨头。无数焦黑枯骨遍布荒野，蔓延至天际。这副情景，宛如整片草原都曾被架在壁炉上灼烧一般。而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一个结论，他们是被一个生物集体团灭的。&1t;/p>
究竟是什么存在能打垮一整路大军？在当时人类已经掌握了火药的使用，军队也已大规模装备燧枪，滑膛榴弹炮等诸多杀伤性武器，可以说早已脱离用冷兵器和那些怪物厮杀的悲催年代，可依旧在这种神秘生物面前不堪一击。人类这才现，他们对境外依旧是一无所知。这件事过后，固守派占据全面上风，帝国上层彻底放弃对境外动反攻的念头。&1t;/p>
耗费无数资源和可怕的伤亡为代价，人类依旧无法在境外占据立锥之地。&1t;/p>
但任何事总有例外。&1t;/p>
这里已处于帝国极北，放在别处，过了边境线就是号称人类禁区，恶魔领域。&1t;/p>
然而，北域却并非如此。&1t;/p>
在帝国北疆边境线外静静矗立着一座孤城，那是第一，也是唯一一片靠人类征服的土地。&1t;/p>
千百年来，仅此一次。&1t;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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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夜跋涉，当两人到达城门时天已大亮。少女依旧一副漠无表情的样子，可年轻人只能用面无人色来形容。&1t;/p>
“你死不了吧？”少女瞥了一眼年轻人。&1t;/p>
“呵呵。”年轻人直翻白眼，抱着树干大喘气：“你说呢？”&1t;/p>
“很远吗？也就是翻过两座山，跨过一条河，再走个十几里而已。”&1t;/p>
“还而已？”年轻人瞪大眼睛，声音提高几分，“你怎么不说我们俩在山上林子里被熊撵的像兔子一样乱窜！”&1t;/p>
“就你一个，不是我们。”少女纠正道，“话说为什么就追你一个？你到底对它做了什么？不会是以前偷了它的蜂蜜吧？”&1t;/p>
“胡说！那蜂蜜那么难吃，我怎么可能干这种事呢！”他大声辩解道。可触及到那双殊无半丝感情的瞳孔顿时萎了下来。“好吧，我招了，是我干的。”&1t;/p>
烬灭城建于边境线外一片广袤平原之上，它是世界上唯一一座不受任何贵族支配的自由城邦，甚至不属于帝国管辖。这名字和帝国王城一对比就能看出端倪，一个聚光城，一个烬灭城，摆明了就是要对着干啊。至于这座城市背后的管理者究竟是谁，一直以来都是个迷。有传言说是某个议会之类的机构在暗中操纵，但其背后并没有确凿证据支撑，所以传言终究只是传言。&1t;/p>
烬灭城建成时间极短，仅有数十年历史，其最早一批建城者如今早已亡故，大多战死在那场残酷的建城战争中。四十年前，一群农奴因无法忍受领主的残酷剥削逃往境外开辟新领地，这种事在当时并不新奇。早在百年前境内土地就已经被各大贵族瓜分完毕，摆在平民面前只有两条路：要么臣服，要么滚出塞兰特，与恶魔作伴。&1t;/p>
一开始还有不少冒险者摩拳擦掌前往境外，想要坚持所谓的自由。可当整路整路冒险小队全军覆没，只有出去的没有回来的，几乎所有人都很明智的打消了这个念头。他们终于明白，在恶魔的眼中，人类是多么的渺小，他们能活到现在，都是因为神灵的恩赐。&1t;/p>
自由的代价往往都是很昂贵的。&1t;/p>
按照所有励志故事的套路，在克服了诸多困难，最后的结局自然是功成名就，皆大欢喜。真实情况也确实如此，烬灭城从最初用枝叶树干仓促搭建的，连称呼一声茅草房都够呛的破屋子，到如今绵延数十里的高耸建筑群， 历时数十年，经过几代人的不懈努力，终于在人类禁区，恶魔环伺之地建成这座史上最不可思议的城市。越来越多的人留在这座自由之都。在这里，没有压的人喘不过气来的八等阶级制，也不必担心何时因为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，就触及到某个大人物的逆鳞，被扣上一顶异端的帽子。&1t;/p>
“还有多久？”&1t;/p>
“马上就到了。”&1t;/p>
“这句话你一个小时前就说过了。”&1t;/p>
一路上少女冷眼看着他翻着路边摊买来的地图，绕着蛛网般复杂的大街小巷打转。图上标注的豪华人工湖，其真实情况是一个废弃多年的臭水沟。至于某个远近驰名的地标性建筑，当他们到达时还剩下几个木桩杵在那里。有一次他们对照着地图，走在一条林荫小路上，她已经不想吐槽林荫小路为什么连根草都不长。两人各怀心思没头没脑走着，一不留神就出了城。打量着周围杂草丛生，荒无人烟的瘆人景象，脑袋里不受控制回忆起关于境外的可怕传言，两人脖颈僵硬对视一眼，默默的倒退了一步，两步，三步，然后连滚带爬逃了回去。一回到城里，年轻人就气急败坏找地摊大爷算账，大爷不慌不忙摇了摇纸扇，把一旁立着的“价格公道，童叟无欺”的牌子翻过来。背面八个大字雷的他那是外焦里嫩。&1t;/p>
“过期商品，亏本处理。”&1t;/p>
这是十年前的地图。&1t;/p>
“勇敢的少年啊，出来混，总是要被骗的。”老板一副长者模样，语重心长教育道。一边从口袋里又翻出一张：“我这里有一份新鲜出炉的，保质保量，5oo第纳里乌斯银币一份，要不要？”&1t;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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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就算把眼睛瞪瞎了，地图上也不会烧出一个洞。”她瞥了一眼年轻人淡淡道。&1t;/p>
“好吧，我承认我迷路了。”他无奈的从地图上抬起头，“总感觉哪里怪怪的。我究竟是眼神不好还是不识字？”&1t;/p>
少女劈手夺过地图扫了一眼。&1t;/p>
“你哪方面都可以，可惜就是智力有问题。”她面无表情塞回去，“图拿反了。”&1t;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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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巷深处，一人，一茶馆。&1t;/p>
来人负手默立，仰望着残破牌匾在寒风中咯咯作响，岁月在其上烙下一道道刻痕。往事如潮，汹涌而至，几近令他窒息。长街寂静，空旷无人，只余他独自一人黯然神伤。凌冽寒风鼓动着他的衣襟，也扰乱着他的心。&1t;/p>
漫天乌云压至，天地暗淡无光，只余极远处刺目雷霆划破长空带来一丝光亮。&1t;/p>
紧闭许久的斑驳铜门无声开启，老人一袭青衫，缓缓踱步而出。两人隔着三尺之地，无声对视，而这三尺隔阂，却如百丈深渊，难以逾越。&1t;/p>
“你来做什么？”&1t;/p>
“做一个了断。”&1t;/p>
“我以为那只是曾经。”&1t;/p>
“同时也是现在，也是未来。”来人沉默片刻，“我讨厌未来。”&1t;/p>
“唉……”老人幽幽叹了口气。这一声叹息寄托着多少哀愁，多少无奈。却又如利刃斩断一切过往，留下的只有现在。&1t;/p>
“所以你选择当下，对吗？”老人闭目，“往事不可追，我明白了。”&1t;/p>
“我们之间，没有对错。”来人一身漆黑风衣肆意翻飞，仰望着黯淡天幕，似乎是在自言自语，又像在说服自己。&1t;/p>
“出剑吧！你只有一次机会！”老人双眸骤然睁开，瞳孔中那丝伤感刹那间被漫天杀意填满，手腕一抖，耍出一个剑花，掌心锋锐之气吞吐不定。&1t;/p>
暗紫雷霆撕裂黑幕，照亮两人面无表情的脸。这一刻仿佛时间停滞，在漫天乌云之下，刺目雷光之中，两人相对而视。&1t;/p>
这一眼，仿佛已逾千年。&1t;/p>
然而，就算千年也有终结的一天。&1t;/p>
来人猛然踏前一步，那灿金双瞳，宛若流淌着炽热岩浆，只待喷薄而出！&1t;/p>
一阵狂风平地而起，卷起满天枯叶，随后将之绞成碎片，纷纷扬扬而下。两人之间凝聚的势，几近崩塌！&1t;/p>
“你们还有完没完？”冷冷女声骤响。声音不大，却如切冰断玉般将气氛撕的粉碎，“如果再浪费我时间，我就举报说你们是燃烬叛党。”&1t;/p>
“还有……”少女将视线凝聚在老人右手，“你抓着根树枝干什么？”&1t;/p>
剑拔弩张的气氛再也维持不住，老人左右张望见四下无人，连忙丢掉树枝把她拉到墙角，瞪大眼睛：“你怎么能平白无故辱人清白呢？”&1t;/p>
她上上下下打量他一番：“我说你们俩真像。”&1t;/p>
“哪方面？”&1t;/p>
“一样的白痴。”&1t;/p>
……&1t;/p>
“对了，你们两个不认识吗？”她似乎想起什么，脚步声回荡在空旷楼道中。&1t;/p>
“当然认识，老人意味深长看了她一眼，“可是，我不认识你。”&1t;/p>
他突然一僵，缓缓回过头，不理会她疑惑的目光，撇下她自顾自继续向二楼走去。&1t;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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